天 网-《三体前传:球状闪电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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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快跳伞!!”许大校再次喊道。

    下落了一段后,直升机机体又停止自转,减慢下坠速度直到悬停,一瞬间后再次开始下坠……这周期反复重复着。这时直升机已经低于跳伞的安全高度,只能祈祷它到达地面时正好处于周期的悬停点附近。当它在东面的远方着地时,我看到它的下坠速度有所减慢,但比正常降落要快得多。我惊恐地看着那个方向,呆呆地等了一会儿,还好,没有烟雾从那片树丛后面升起。

    当我们驱车赶到坠落点时,另一架试验直升机早就在附近降落了。坠落点在一个果园正中,那架直升机的机体倾斜,下面有几棵被压倒的果树,周围有几棵碗口粗的果树被螺旋桨的桨叶齐齐削断,直升机驾驶舱的玻璃碎了,但除此之外机体好像没有大的损伤。那位中尉飞行员靠着一棵果树,捂着一只流血的胳膊,正不耐烦地让医护人员和抬担架的人走开,见到林云后他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朝她竖起大拇指。

    “少校,你的雷电武器总算打下一架飞机!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不跳伞?!”随后赶来的许大校气急败坏地问。

    “大校,什么时候跳伞,我们陆航飞行员有自己的准则。”

    在回基地的汽车上,有一个问题我终于在心里憋不住了,就问林云:“这次试验中,你是指定的地面指挥员,跳伞命令却是许大校下的。”

    “飞行员有很大可能救下那架直升机。”林云的声音很平静。

    “当时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,如果救不下呢?”

    “那试验就要停相当长的时间,甚至项目被取消。”

    我的胃里又有什么东西翻腾起来,“如果你指挥一次进攻,路线上有雷区,你会命令士兵们蹚过去的,是吗?”

    “按照新的军事条例,女性军官不能担任前线战地指挥。”像每次一样,她轻轻地绕开了我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军队有自己的行为准则,与老百姓可能稍有不同。”林云又说,可能是觉得刚才表现太冷酷了,有些过意不去似的。

    “许大校不属于军队?”

    “当然,也属于。”林云淡淡地说,能听出语气中那隐隐的轻视,对于试验基地的领导层,她都抱有这种轻视。

    当天下午,这架经过紧急维修的直升机就从坠落点飞回了基地。

    “在想出行之有效的措施保证安全之前,试验必须停止!”在当天晚上基地的会议上,许大校坚决地说。

    “再飞两次,也许我们能找到电弧波动的规律,这样就能找到一种飞行方式避免它打到机身上。”上午受伤的飞行员挥动着一只裹着绷带的手说,从他的动作和表情,看得出那只伤手很疼,但为了表示他还能用它操纵直升机,他没有把那只手臂吊起来,还故意用它做很多动作。

    “这样的事故不能再发生了,是应该有一个可靠的安全保证。”林云说。

    另一位飞行员说:“我请各位把大前提搞对:我们并不是为你们这个项目冒险,而是为我们自己冒险,现在,陆军航空兵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新武器!”

    林云对他说:“你误解了我们停止试验的原因,我们停止试验完全是为了项目着想,如果再出现王松林上尉那样的恶性坠机事故,这个项目就完了。”

    许大校说:“大家开动脑子,必须想出一个可行的安全措施来!”

    一位工程师说:“能否考虑用遥控飞行器来完成试验?”

    一位飞行员说:“目前能够完成空中悬停和低速飞行,并有这么大载重量的遥控飞行器,只有北航研制的一种氦气飞艇,但它的操纵精确性能不能保证放电瞄准还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林云说:“其实就算能行,它也只是避免了人员伤亡,对试验于事无补,它同样会被闪电击毁的。”

    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,说:“我以前的硕士导师,研制过一种防雷涂料,是用在高压线上的,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,并不知道详细情况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导师是张彬?”许大校问我。

    我点点头,“您认识他?”

    “我也曾是他的学生,那时他还是一个讲师,还没有调到你的母校。”许大校顿时黯然神伤,“我前几天还给他去过电话,想去看看他,总是抽不出身来,他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,他的病你知道吧?”

    我又点点头。

    许大校说:“在学术上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,勤勤恳恳一辈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们还是谈谈那种涂料吧!”林云迫不及待地说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这项发明,当时我参加过鉴定会,它的防雷效果是很出色的。”许大校说。

    “关键是,如果这种涂料需要接地才能起作用,那还是没有意义。”林云说,她对技术的灵性我一直很佩服,这个问题非专业人士一般想不到,大部分防雷涂料确实需要接地。

    许大校摸着脑袋想了想,“这……时间长了,我也记不清楚,具体还得问发明者本人。”

    林云拿起电话话筒递给我,“马上打电话问他,要是行,就让他到北京来,我们一定要尽快配制出一批这种涂料!”

    “他是一个癌症病人。”我很为难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许大校说:“先问一下吧,没有关系的。”

    我把话筒从林云手中接过来,“不知道他是在家还是住院……”我边说边翻通信簿,在第一页上找到他家的电话号码,拨通电话后,话筒里传来一个很虚弱的声音:“谁呀?”

    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后,那来自远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兴奋和强健起来:“啊,你好你好!你现在在哪里,在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张教授,我在搞一个国防项目,您身体现在怎么样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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